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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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师心里一声苦笑，合着老婆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呢，难怪自己回来打现在老婆一点也不提被赵国义骗的事。www.Pinwenba.com当下，赵老师心里就琢磨起该怎么和老婆说这件事了，直接说还是继续瞒下去。不过这时候保不齐事情已经在镇上四处传开了，就算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但要是现在就直说又怕老婆承受不了，他了解她是什么样的脾气，发起火来天不怕地不怕，年轻的时候热情的像火一样，虽然过去十几年了，性格依然没有太大的变迁。这样一来赵老师又愣在了那里。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发愣呢？有什么事就说呗，就自己愣在那里我看着都觉得心慌。”陈阿姨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丈夫肯定有什么事或是心事说不出口。她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即便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感受的到。此刻，丈夫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她也跟着纠结起来，在她看来，作为女人，如果不能跟丈夫一起分担忧愁和痛苦的话就不是一个好妻子。丈夫看似麻木的表情让她的情绪也跟着低迷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自己的丈夫如此的失魂落魄呢？她在脑海里快速的思索着一切有可能的原因。很快，她便想到了赵国义，想到了前两天镇上三家农资店跟着赵国义和那个老高去了市里，自己的丈夫昨天也去了市里……陈阿姨如梦初醒，但她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国义的化肥出事了吗？是不是被人举报还是被查出来了？”她所能想到最糟糕的结局其实也不过如此。尽管这个镇上的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存在着或者说在现实生活中表现出的乡村农民的粗鄙和城市居民的市侩，但究其本质而言，他们都是善良和淳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片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他们会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想的很好，也会把每一个人都想的很坏，但从内心道德的准则上他们觉得真正的坏人都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那些大奸大恶之徒也只有在电影电视剧里甚至是流传的故事中或是书本里才会出现。当真正的类似的事情在自己身边或是自己身上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内心就会变得异常的脆弱和不堪重荷。
所以，当赵老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的时候，陈阿姨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快速的跳动，喉咙里好像饮下一杯烈酒一般的火热，满脑子都升起了灰蒙蒙的铅云，这些铅云从头顶慢慢的下坠，一直压迫到自己的心脏，整个人似乎都在跟着下坠。
两个人沉默了，周围的一切也都沉默了，他们仿佛都在无数遍的追问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临近中午的日光直射在前后院中，屋里也被映照的一片通明，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用尖锐的呐喊声想去撕裂这沉闷的空气，河水清澈而明亮，倒映着蔚蓝的天，火红的石榴花如同翻滚的血液一般在太阳的照耀下流动着醒目的时光。
“呜呜……”陈阿姨终究还是呜咽的哭出声来，这样的晴天霹雳让她迥然不知所措。
女人终究只是女人，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她没有反驳丈夫赔钱的想法，客观本能上她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嘴里不停的咒骂赵国义跟那个老高，接着慢慢的又开始咒骂起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竟然好坏不分连他们这样老实本分的人也欺负。
赵老师吃饭午饭洗了澡就去睡觉了，两个孩子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父母满面愁容的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姐弟俩小心翼翼的吃完午饭后便跟着主动的收拾碗筷，平时喜欢玩闹的陈亮帮着姐姐收拾起来，等姐姐赵月在洗碗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两人收拾好以后就一前一后默默的上楼去了。
等上楼以后陈亮就问赵月：“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姐。”
“不晓得呢，可能是吵架了吧。你别管了，去睡会吧，不然就去看会书。”
“恩。”
……
陈阿姨快做好晚饭的时候赵老师还没起来，她走到床边小声的喊了喊：“国民！国民！起来吃完饭了，吃完接着睡。”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推了推赵老师。
“恩？吃晚饭了？”赵老师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不饿，你带孩子先吃吧。我再睡会。对了，他们家来过人没有？”
“他们？没有，下午没人来过！”陈阿姨明白他说的是镇上的三家农资店的人。“你先吃点吧，吃饭再接着睡，身体要紧，其他的事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起来吧。”
其实下午陈阿姨也还在纳闷怎么没人来家里闹事，有两次她特地跑到门口探出头在街的两边张望，但每次都没有看见她心里以为会出现的人。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丈夫，她害怕丈夫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而一蹶不振，作为一家之主，如果他不能坚强的面对这一切，那么这个家就会在风雨飘摇中慢慢的垮下去。任凭她自己是如何的坚强如何的勇敢，但此刻更需要的是两个人的风雨同舟相互扶持。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还小都还有漫长的求学道路，孩子们需要自己和丈夫的供养和照顾，她不想让孩子以后再重复自己的老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自己年轻时候的人生梦想已经化为乌有，孩子现在已经成为她的第二个梦想，她和丈夫都渴望自己的孩子们以后能有出息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和未来，而不是像她们俩一样在这个镇上碌碌一生。人活着需要信念和信仰来支撑，而现在，自己跟丈夫的精神支撑正在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所冲击，梦想的大厦摇摇欲坠，她渴望丈夫能恢复信心跟自己继续坚持缔造他们美好的未来。
“起来吃饭吧国民，吃完再睡！”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沉静，但她内心却如火一般的强烈的在呐喊：“赵国民！我亲爱的丈夫，我此刻是多么的需要你的坚强呵！”
赵老师坐起身来，然后又准备下床穿鞋。
她看着丈夫起床的样子就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扑向了眼前这个她钟爱一生的男人宽广的怀抱。
“国民呐，你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陪着你哩！”她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没有比真爱更能让人感动的事情了！
朝霞渲染了东边的天际。闷热的初夏里，空气里仿佛都挤满了水分，知了似乎永远不知道劳累整日的鸣叫着。红彤彤圆溜溜的梅子坠挂在枝头，引来一些麻雀和飞虫。稻子开始扬花了，河面上洋溢着丰收的希望。地里的西瓜香瓜拼命的想吸干大地的乳汁和养料把自己喂养的肥肥胖胖，池塘里的荷叶亭亭玉立只需一丝丝的空气流动便会左右轻摇。天气沉闷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容易烦躁不安，我伸长了舌头来挥发身体的热量。阳台上时而微风拂面，清凉中带着暗昧，这种暗昧诱发了身体里的暖意，只消风一停下，汗珠便在皮肤下面酝酿开。空气里也是湿淋淋的，这又让汗珠无法通畅的发散出来，人们因此感到困倦，这样的光景比烈日的熏烤更让人觉得不自在不通透。我躺在背阴的角落里迷糊的打着盹，但潮热的气流不时的侵扰着我的宁静时光。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愿意出去，在风扇前面埋怨这恼人的时节。有些人可能对此毫无畏惧， 他们或是在田地里除草，或是在街上奔走，车辆的外壳被熏得发烫，工厂里机器还在轰隆的运转，每一家店铺都早早敞开了门，路上行人大多湿透了衣襟。此时的天空是一片灰雾蒙蒙的，太阳若隐若现的藏在云层的背后，其实温度并不是很高，太阳也并不是那么的热烈，但人们却依旧的觉得沉闷和不安。这种不安在午后才得到了释放。一阵豆大的雨滴忽从天降，地面的灰尘被雨滴几大的漂浮起来，我在阳台上都能闻到这种呛鼻的味道。屋顶和玻璃窗被雨水淋的啪啪响，我很担心这玻璃会不会被打碎，于是赶紧夹着尾巴溜进了房间。正在室外的人们一边用手挡着眼睑一边向屋檐下飞奔 ，雨水劈头盖脸的乱淋一气，等他们拍进屋或是躲在屋檐下的时候浑身依旧还是湿透了，之前被汗水浸渍过的衣服又被大雨冲刷了一遍，雨水顺着衣角或是贴着皮肤向下滑落。大雨的不断侵泄好像激荡起一阵阵的凉风，透过窗，我看见树叶在上上下下的跳动着，那些麻雀和飞虫此时已经不知道躲避到哪里去了。雨渐渐的小了，空气也渐渐变得凉爽起来，没多久，雨便停了，紧跟着，太阳也出来了。
从赵老师回来的那天起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老谢，周二胖子和李金明三家也没人来过。其实事情刚开始没两天就已经传遍了镇上的每个角落，在人们的映像和记忆里，没有谁曾这样被人连骗带抢的弄走几十万，甚至连几千几百的也没有过；也没有人坐过警车，有的人连镇上的派出所都没进过就更别说是进市区的公安局了；人们好奇的议论和猜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谈到那被抢几十万存款的时候很多人会咽着口水咋着舌头感叹不已。他们以前只会在电视机和小说报纸上才能看见的故事眼下九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有的人说这钱是找不回来了；有的人说他们几家惹上了黑社会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
“赵国民被自己本家亲弟兄给耍了，这个屌社会真是什么人都不能信！”
“你说胖子他们三家怎么不去告赵国民呢？要是我我就去告，他做中间人就得承担这个风险。”
“抢了活该，贪便宜想搞老百姓的黑心钱，依我说就是活该！”
“听说那些黑社会还有枪！他们三个人能活着回来算是命大！”
“现在外面骗子多，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有，皮包公司一大堆！”
“我听娘家那边人讲，这个赵国义以前在家就是偷鸡摸狗的货色！”
“嘿嘿，我听他们说那个歌舞厅里一进去里面都是小姐，个个都不穿衣服……”
“他们还指望警察破案？搞不好就是警匪一家，现在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电视上多着哩！等死你也破不了案。”
……
各种各样的流言在小镇的上空飘荡着，人们或是在惋惜那些被抢走的钱，或是在背后幸灾乐祸的笑着，不同的人嘴里有着不同的版本。除了赵老师一家之外镇上的那三家农资店的受害者们这些天也都闭门不出，来他们店里的人比往日要多，但卖出的货反而比往日还少，老谢倒是三天两头的往镇上派出所跑去打听消息，每次都是败兴而归，镇上派出所也不知道案情进展怎么样，他们只是接到市局电话说这些天要多提高警惕以防突发情况，别的就没什么了。
周二胖子吃了睡睡醒了就继续吃，成天呆在家里看电视连店里也不去照看了。他大哥期间来过几次询问店里资金周转的怎么样不够就去找他拿。倒是李金明还跟以前一样，只不过出门的少了，他不想出去给人当笑话看，他也坚信这案子一定能破，至于钱能不能原数拿回来倒是有的悬乎，他在想那些人把钱弄到手了还不得花天酒地的乱糟蹋吗？
赵老师跟他们不一样，他天天得去学校工作，即便是期末考试结束了他还得阅卷发成绩单布置暑假作业。每天和在路上或是在学校遇见熟人同事打招呼，他总是勉强的笑着，就连走路都低着头盯着眼前的路眼睛不再看其他地方，只有回到家里他才安心而自然的躺在躺椅上，或是闭目养神或是远眺门外远处的天空。
7月1号到了，人们的注意力开始被电视吸引过去，大家的话题也逐渐转移到了香港回归，有的人大白天的就放弃了鞭炮，人们的脸上比往日多了几分神采，茶余饭后的街上三五成群的聚集着一些人，他们谈论着香港的繁华。
“中国现在是真的强大了！不然香港肯定不愿意回来。”
“领导以前就放出狠话了，收不回来就打仗，英国人现在哪打得过我们中国。”
……
学校在发完成绩单之后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林校长喊赵老师到他的办公室。林校长说他这几天要去二儿子那里，儿媳妇在外面生了个二胎是个女孩。
“那户口怎么办？生二胎要罚款的吧。”
“还能怎么办，等回来入户口的时候让他自己掏钱，已经有个儿子了还要生个女儿，老二这几年在外面赚了点小钱就有点摸不着北。我去了还得说说他，现在在外面带着两个孩子负担重，不行我就把他们接回来坐月子，反正我们老两口在家也是闲着，等到我退休了时间就更多了。”林校长一脸笑容。
“那是，林武这几年在外面搞的是还不错，他们年轻能挣钱，我跟林文都快四十好几的人了，跟他们比就差远了。”
“你就别提林文了，要不是我那时候厚着脸皮到处求人，就他那样还能到县中学做会计？他跟你比就真差远了，我自己儿子我最清楚。”
“您老这是在抬举我了，我刚刚来学校的时候跟他弟兄两个玩的都还可以，林文这个人就是有点懒，脑子比我灵活，说话办事那都是没的说，这次卖化肥的事要是他遇上的话肯定不会上当。”赵老师说着就叹了口气。
林校长见他主动说起这事当下就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国民，我们在一起共事一二十年了，我为人怎么样你最清楚，我跟你丈人关系你也知道。我跟他可都是生死患难过后的交情，不比一般人呐！那些年，我们受过多少苦多少罪你们是想不到的！”
林校长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香烟跟赵老师一人一支点着了继续说：“当时陈芳一心要跟你，你丈人来找我做媒人，我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我就是看中你的为人，你家过去的事我看过档案多少也能了解点。那时候挨整的不是一家两家，吃过苦的人数不清。但是你看我平时抱怨过没有？前些年上面的意思是把我上调到县里或是到镇教委，等我退休了级别也要高一点，我一把年纪了哪还会在意这些呢。家里不愁吃穿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事业，我就想踏踏实实的在学校多干几年。乡镇农村的孩子上学不易啊国民！你是农村出来的你自己有体会，我们教书的图的什么呢，说白了也就是混口饭吃。可你不一样啊，你这些年带的班级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学生和家长背后对你的评价都很高，我们做领导的也不是聋子瞎子，谁做的好与不好我们都有数。这次你出的这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不过你也是受害者，那天市局的刘副队长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你肯定不知情，你的资料我都给他看过，打电话叫你来之前我就跟他说希望上集组织能保护好我们学校的优秀教师。不过这些天我看你心事重重，刚刚开会的时候我瞄了你一眼就觉得你心不在焉。我是看快要放假了所以一直等到今天才找你谈话，要是在平时，你说你这样的情绪怎么能上好课？”
“国民，你跟林文年纪也差不多，今天你就当是长辈跟晚辈之间的聊天谈心，我说的都是我个人的心里话。你要是在这样低落的情绪，以后就完了！ ”
“下半年我可能就要退了！其实按照我的年龄前两年就该退了，我们学校的情况你了解，那些人也盼着我早点退呢，虽说当校长不是什么大官，可有人就一直盯着这个位置，要是他们个个都跟你一样我也早就安心的退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跟教委申请延迟退休就是想把你推举上去，今年教委总算答应了，下半年让你任职学校教务副主任。你也别以为我是在以权谋私，我这是力举贤能，也是为学校着想，你要不是那块材料别说我不推荐，上面的教委领导看看你以前的工作成绩也不会批准的。所以这事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也是你工作努力付出后应得的。至于化肥的事我跟上面也汇报过了，组织上也理解你的苦衷，错不在你，你以后就别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派出所那边我前几天去问过章所长，他也说了责任不在你，你别老为这事耿耿于怀，年轻人要拿得去放得下才行，不然你这个副主任肯定做不好！国民，我今天说这么多你得听进去啊！”
此时赵老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直盯着茶几上的杯子。他很感激校长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关照， 这个年龄可以做自己父辈跟自己在一起同事二十来年的人马上就要退休了，即便是临退休还想着把自己推举上去，这除了关照更是一种信任和托付！他们都热爱这个已经略显陈旧的校园，这里每年都要送走一批毕业生又会迎来一批新生，不知不觉间已经度过了一二十个春秋。寒暑易季，他曾经带着学生植下的一排松树已经高耸入云枝叶繁茂，这一排笔直的树干已经成为校园里的一道景观，他在课堂上这样对学生说“同学们！你们看校园中那一排翠绿的松树，它们笔直的屹立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像这些松树一样坚韧不拔迎寒傲霜！”如今那些学生已经分赴五湖四海，而自己依旧守候在这熟悉的校园里。他知道，校长比他还要热爱这个地方，这里寄托着他一辈子的梦想，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岁月在他们的脸上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迹，是啊！校长脸上的皱纹已经很多了，记得自己刚刚来的时候校长正是宝刀未老，现如今自己也是不惑之年，再等上一二十年，他也会跟现在的校长一样离开这个到处洒满自己汗水和希望的天地！
“我这一阵子是被化肥的事情弄的身心疲惫，说实在的，我也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我，但我心里就是不踏实！要是我能赔得起，校长！我肯定早就赔他们了！可我就算把房子卖了也赔不起啊！家里两个孩子还得上学，四张嘴等着吃饭，我是有心无力心里干着急。他们几家没到我家来闹事，我这心里面是又喜又怕，您想想，要是孩子们看见那场面心里得受到多大的打击……”赵老师说着 就哽咽起来，双眼噙满了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校长看着自己的爱将如此伤怀心里也是一怔。他早看出赵国民是个实诚人，他也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教好书做好事为人师表。
“国民，你心里也别太难过，有什么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这件事你心里一定要放踏实，要相信政府和组织，案子会破的。你任职的事情得等初三毕业班的事结束以后才会正式认命，到时候还要开会，我大概也就到那天开始退休了……你有什么需要或是请求就提，我能解决的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掉。”
……
晚饭开饭的时候陈阿姨发现赵老师比往日显得有精神多了，这让她很欣慰，尽管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丈夫情绪变得好转，但她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坐在一 起吃饭更幸福的事情了！
临近小暑温度越来越高，赵老师放下碗筷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明天就找人装空调。两个孩子一听乐的合不拢嘴，电风扇的风再大也比不上空调的迷惑力大。吃完晚饭一家人便坐在后院乘凉，天色渐渐暗淡，月亮不知道躲在哪里不肯出来，只有无数的星星在眨着眼睛。两个孩子躺在竹床上听父母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或是小时候像他们现在这样听长辈说的故事：“小时候听我的奶奶说，以前有山的地方就有一种斑狗，这种狗一般在晚上出现，晚上走夜路的人常常能碰见。斑狗都是成群出来，和平时家养的狗差不多大。以前不像现在，那时候 走夜路特别是走山路的人搞不好还能碰到老虎和狼，还有野猪，很多野兽。这些野兽的眼睛在晚上看起来都是冒着绿光，就像猫眼睛一样，很吓人。所以啊常常有人被野兽袭击。不过要是斑狗跟在你身后那些狼和老虎就不敢靠近你，它们都怕斑狗群袭击，只好在远处嗷嗷叫着吓人。不过呢 你千万别回头，你一回头斑狗就以为你到家了，它们马上就会离开。开始人们还不知道，后来时间久了就熟悉了。所以走夜路的人一发现有斑狗跟着自己就不怕了”，一直走到家或是走到村庄人多的地方才回头看看他们。”
“妈，那你的奶奶以前见过斑狗吗？”
“不知道，可能见过吧。”
“那现在还有斑狗吗？”
“不知道，可能还有吧。”
……
远处传来了一阵犬吠，夜深了，一家人都进了屋。
初夏的深夜带着几分凉意，蚊虫不时的侵扰着人们的睡梦。我浓密的毛发让蚊子无从下口，它便飞到我的头顶和脸上乱咬，这让我很苦恼。我试图用爪子去拍它，但它的速度明显比我要快很多。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高大的树木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从树叶间的罅隙偶尔还能看见闪耀的星光，我似乎觉得那是一只躲在树后猛兽的眼睛，这使得我顿时害怕起来。现在还有斑狗吗？不知道，可能还有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镇上清晨最热闹的地方是菜市场，但我没去过那里。陈阿姨一早就出去菜场买菜，回来便开始忙着做早饭，学校里已经放假了，这让她有了休闲的假期。赵月跟往日一样醒来就坐在房间窗下的桌子前看起书来，住在她隔壁的弟弟也跟往日一样还在沉睡中。这个女孩有着跟她父亲一样俊秀的面庞，一双杏仁般大小的眼睛上面矗立着一排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下面是那微微泛红的嘴唇，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橡皮筋扎了起来垂在后背上，此时她用左手撑着头看着书，右手时不时的揉着眼角，开学上初三就得迎接中考，她的勤奋使她在班上的成绩一直都是佼佼者，看书似乎是她最大的爱好，即便是家门口的邻居也很少见她在假期里出去玩耍，平时就更不用说了。陈阿姨喜欢这个女儿更胜过儿 子，女儿是娘贴心的小棉袄，她喜欢赵月身上那股类似遗传与她爸爸的那种坚韧的性格，而这种性格偏偏又是自己所缺乏的。在性格这方面她相信儿子像自己更多一点，尽管儿子看起来很懒惰但学习 成绩在班级里也是优等生的行列，所以他们夫妻二人也就很少去责备批评他平日里顽皮的表现。从父母的角度来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他们一生最大的心愿，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 。
早饭做好以后陈阿姨盛了一碗稀饭拿着油条上楼给女儿送了过去，她端着温热的稀饭一步一步的上着楼梯台阶，丰腴的身体也随之左右扭摆，等踏上二楼的时候汗珠已经从额头冒了出来，在食堂十几年的劳动让她从一个苗条精干的大姑娘变成了成熟干练的妇人。她常常会翻起陈年的旧照，在那里寻找往日的回忆和自己年轻时的美好。时间太快太少，人们太忙太累，光阴和年华不知不觉间便从指缝中悄悄溜走不见踪迹，很多人在青春年少时渴望能拥有成熟的魅力，可是等到许多年过去后蓦然回首时又发觉，那懵懂的年少才是人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因为，记忆中总是美好的，偏偏我们回不去了。抑或可以说，那些失去了已经得不到的往往又是人们觉得最美好的最值得留恋的。
赵老师心里一声苦笑，合着老婆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呢，难怪自己回来打现在老婆一点也不提被赵国义骗的事。www.Pinwenba.com当下，赵老师心里就琢磨起该怎么和老婆说这件事了，直接说还是继续瞒下去。不过这时候保不齐事情已经在镇上四处传开了，就算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但要是现在就直说又怕老婆承受不了，他了解她是什么样的脾气，发起火来天不怕地不怕，年轻的时候热情的像火一样，虽然过去十几年了，性格依然没有太大的变迁。这样一来赵老师又愣在了那里。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发愣呢？有什么事就说呗，就自己愣在那里我看着都觉得心慌。”陈阿姨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丈夫肯定有什么事或是心事说不出口。她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即便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感受的到。此刻，丈夫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她也跟着纠结起来，在她看来，作为女人，如果不能跟丈夫一起分担忧愁和痛苦的话就不是一个好妻子。丈夫看似麻木的表情让她的情绪也跟着低迷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自己的丈夫如此的失魂落魄呢？她在脑海里快速的思索着一切有可能的原因。很快，她便想到了赵国义，想到了前两天镇上三家农资店跟着赵国义和那个老高去了市里，自己的丈夫昨天也去了市里……陈阿姨如梦初醒，但她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国义的化肥出事了吗？是不是被人举报还是被查出来了？”她所能想到最糟糕的结局其实也不过如此。尽管这个镇上的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存在着或者说在现实生活中表现出的乡村农民的粗鄙和城市居民的市侩，但究其本质而言，他们都是善良和淳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片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他们会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想的很好，也会把每一个人都想的很坏，但从内心道德的准则上他们觉得真正的坏人都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那些大奸大恶之徒也只有在电影电视剧里甚至是流传的故事中或是书本里才会出现。当真正的类似的事情在自己身边或是自己身上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内心就会变得异常的脆弱和不堪重荷。
所以，当赵老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的时候，陈阿姨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快速的跳动，喉咙里好像饮下一杯烈酒一般的火热，满脑子都升起了灰蒙蒙的铅云，这些铅云从头顶慢慢的下坠，一直压迫到自己的心脏，整个人似乎都在跟着下坠。
两个人沉默了，周围的一切也都沉默了，他们仿佛都在无数遍的追问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临近中午的日光直射在前后院中，屋里也被映照的一片通明，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用尖锐的呐喊声想去撕裂这沉闷的空气，河水清澈而明亮，倒映着蔚蓝的天，火红的石榴花如同翻滚的血液一般在太阳的照耀下流动着醒目的时光。
“呜呜……”陈阿姨终究还是呜咽的哭出声来，这样的晴天霹雳让她迥然不知所措。
女人终究只是女人，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她没有反驳丈夫赔钱的想法，客观本能上她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嘴里不停的咒骂赵国义跟那个老高，接着慢慢的又开始咒骂起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竟然好坏不分连他们这样老实本分的人也欺负。
赵老师吃饭午饭洗了澡就去睡觉了，两个孩子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父母满面愁容的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姐弟俩小心翼翼的吃完午饭后便跟着主动的收拾碗筷，平时喜欢玩闹的陈亮帮着姐姐收拾起来，等姐姐赵月在洗碗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两人收拾好以后就一前一后默默的上楼去了。
等上楼以后陈亮就问赵月：“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姐。”
“不晓得呢，可能是吵架了吧。你别管了，去睡会吧，不然就去看会书。”
“恩。”
……
陈阿姨快做好晚饭的时候赵老师还没起来，她走到床边小声的喊了喊：“国民！国民！起来吃完饭了，吃完接着睡。”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推了推赵老师。
“恩？吃晚饭了？”赵老师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不饿，你带孩子先吃吧。我再睡会。对了，他们家来过人没有？”
“他们？没有，下午没人来过！”陈阿姨明白他说的是镇上的三家农资店的人。“你先吃点吧，吃饭再接着睡，身体要紧，其他的事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起来吧。”
其实下午陈阿姨也还在纳闷怎么没人来家里闹事，有两次她特地跑到门口探出头在街的两边张望，但每次都没有看见她心里以为会出现的人。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丈夫，她害怕丈夫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而一蹶不振，作为一家之主，如果他不能坚强的面对这一切，那么这个家就会在风雨飘摇中慢慢的垮下去。任凭她自己是如何的坚强如何的勇敢，但此刻更需要的是两个人的风雨同舟相互扶持。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还小都还有漫长的求学道路，孩子们需要自己和丈夫的供养和照顾，她不想让孩子以后再重复自己的老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自己年轻时候的人生梦想已经化为乌有，孩子现在已经成为她的第二个梦想，她和丈夫都渴望自己的孩子们以后能有出息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和未来，而不是像她们俩一样在这个镇上碌碌一生。人活着需要信念和信仰来支撑，而现在，自己跟丈夫的精神支撑正在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所冲击，梦想的大厦摇摇欲坠，她渴望丈夫能恢复信心跟自己继续坚持缔造他们美好的未来。
“起来吃饭吧国民，吃完再睡！”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沉静，但她内心却如火一般的强烈的在呐喊：“赵国民！我亲爱的丈夫，我此刻是多么的需要你的坚强呵！”
赵老师坐起身来，然后又准备下床穿鞋。
她看着丈夫起床的样子就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扑向了眼前这个她钟爱一生的男人宽广的怀抱。
“国民呐，你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陪着你哩！”她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没有比真爱更能让人感动的事情了！
朝霞渲染了东边的天际。闷热的初夏里，空气里仿佛都挤满了水分，知了似乎永远不知道劳累整日的鸣叫着。红彤彤圆溜溜的梅子坠挂在枝头，引来一些麻雀和飞虫。稻子开始扬花了，河面上洋溢着丰收的希望。地里的西瓜香瓜拼命的想吸干大地的乳汁和养料把自己喂养的肥肥胖胖，池塘里的荷叶亭亭玉立只需一丝丝的空气流动便会左右轻摇。天气沉闷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容易烦躁不安，我伸长了舌头来挥发身体的热量。阳台上时而微风拂面，清凉中带着暗昧，这种暗昧诱发了身体里的暖意，只消风一停下，汗珠便在皮肤下面酝酿开。空气里也是湿淋淋的，这又让汗珠无法通畅的发散出来，人们因此感到困倦，这样的光景比烈日的熏烤更让人觉得不自在不通透。我躺在背阴的角落里迷糊的打着盹，但潮热的气流不时的侵扰着我的宁静时光。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愿意出去，在风扇前面埋怨这恼人的时节。有些人可能对此毫无畏惧， 他们或是在田地里除草，或是在街上奔走，车辆的外壳被熏得发烫，工厂里机器还在轰隆的运转，每一家店铺都早早敞开了门，路上行人大多湿透了衣襟。此时的天空是一片灰雾蒙蒙的，太阳若隐若现的藏在云层的背后，其实温度并不是很高，太阳也并不是那么的热烈，但人们却依旧的觉得沉闷和不安。这种不安在午后才得到了释放。一阵豆大的雨滴忽从天降，地面的灰尘被雨滴几大的漂浮起来，我在阳台上都能闻到这种呛鼻的味道。屋顶和玻璃窗被雨水淋的啪啪响，我很担心这玻璃会不会被打碎，于是赶紧夹着尾巴溜进了房间。正在室外的人们一边用手挡着眼睑一边向屋檐下飞奔 ，雨水劈头盖脸的乱淋一气，等他们拍进屋或是躲在屋檐下的时候浑身依旧还是湿透了，之前被汗水浸渍过的衣服又被大雨冲刷了一遍，雨水顺着衣角或是贴着皮肤向下滑落。大雨的不断侵泄好像激荡起一阵阵的凉风，透过窗，我看见树叶在上上下下的跳动着，那些麻雀和飞虫此时已经不知道躲避到哪里去了。雨渐渐的小了，空气也渐渐变得凉爽起来，没多久，雨便停了，紧跟着，太阳也出来了。
从赵老师回来的那天起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老谢，周二胖子和李金明三家也没人来过。其实事情刚开始没两天就已经传遍了镇上的每个角落，在人们的映像和记忆里，没有谁曾这样被人连骗带抢的弄走几十万，甚至连几千几百的也没有过；也没有人坐过警车，有的人连镇上的派出所都没进过就更别说是进市区的公安局了；人们好奇的议论和猜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谈到那被抢几十万存款的时候很多人会咽着口水咋着舌头感叹不已。他们以前只会在电视机和小说报纸上才能看见的故事眼下九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有的人说这钱是找不回来了；有的人说他们几家惹上了黑社会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
“赵国民被自己本家亲弟兄给耍了，这个屌社会真是什么人都不能信！”
“你说胖子他们三家怎么不去告赵国民呢？要是我我就去告，他做中间人就得承担这个风险。”
“抢了活该，贪便宜想搞老百姓的黑心钱，依我说就是活该！”
“听说那些黑社会还有枪！他们三个人能活着回来算是命大！”
“现在外面骗子多，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有，皮包公司一大堆！”
“我听娘家那边人讲，这个赵国义以前在家就是偷鸡摸狗的货色！”
“嘿嘿，我听他们说那个歌舞厅里一进去里面都是小姐，个个都不穿衣服……”
“他们还指望警察破案？搞不好就是警匪一家，现在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电视上多着哩！等死你也破不了案。”
……
各种各样的流言在小镇的上空飘荡着，人们或是在惋惜那些被抢走的钱，或是在背后幸灾乐祸的笑着，不同的人嘴里有着不同的版本。除了赵老师一家之外镇上的那三家农资店的受害者们这些天也都闭门不出，来他们店里的人比往日要多，但卖出的货反而比往日还少，老谢倒是三天两头的往镇上派出所跑去打听消息，每次都是败兴而归，镇上派出所也不知道案情进展怎么样，他们只是接到市局电话说这些天要多提高警惕以防突发情况，别的就没什么了。
周二胖子吃了睡睡醒了就继续吃，成天呆在家里看电视连店里也不去照看了。他大哥期间来过几次询问店里资金周转的怎么样不够就去找他拿。倒是李金明还跟以前一样，只不过出门的少了，他不想出去给人当笑话看，他也坚信这案子一定能破，至于钱能不能原数拿回来倒是有的悬乎，他在想那些人把钱弄到手了还不得花天酒地的乱糟蹋吗？
赵老师跟他们不一样，他天天得去学校工作，即便是期末考试结束了他还得阅卷发成绩单布置暑假作业。每天和在路上或是在学校遇见熟人同事打招呼，他总是勉强的笑着，就连走路都低着头盯着眼前的路眼睛不再看其他地方，只有回到家里他才安心而自然的躺在躺椅上，或是闭目养神或是远眺门外远处的天空。
7月1号到了，人们的注意力开始被电视吸引过去，大家的话题也逐渐转移到了香港回归，有的人大白天的就放弃了鞭炮，人们的脸上比往日多了几分神采，茶余饭后的街上三五成群的聚集着一些人，他们谈论着香港的繁华。
“中国现在是真的强大了！不然香港肯定不愿意回来。”
“领导以前就放出狠话了，收不回来就打仗，英国人现在哪打得过我们中国。”
……
学校在发完成绩单之后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林校长喊赵老师到他的办公室。林校长说他这几天要去二儿子那里，儿媳妇在外面生了个二胎是个女孩。
“那户口怎么办？生二胎要罚款的吧。”
“还能怎么办，等回来入户口的时候让他自己掏钱，已经有个儿子了还要生个女儿，老二这几年在外面赚了点小钱就有点摸不着北。我去了还得说说他，现在在外面带着两个孩子负担重，不行我就把他们接回来坐月子，反正我们老两口在家也是闲着，等到我退休了时间就更多了。”林校长一脸笑容。
“那是，林武这几年在外面搞的是还不错，他们年轻能挣钱，我跟林文都快四十好几的人了，跟他们比就差远了。”
“你就别提林文了，要不是我那时候厚着脸皮到处求人，就他那样还能到县中学做会计？他跟你比就真差远了，我自己儿子我最清楚。”
“您老这是在抬举我了，我刚刚来学校的时候跟他弟兄两个玩的都还可以，林文这个人就是有点懒，脑子比我灵活，说话办事那都是没的说，这次卖化肥的事要是他遇上的话肯定不会上当。”赵老师说着就叹了口气。
林校长见他主动说起这事当下就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国民，我们在一起共事一二十年了，我为人怎么样你最清楚，我跟你丈人关系你也知道。我跟他可都是生死患难过后的交情，不比一般人呐！那些年，我们受过多少苦多少罪你们是想不到的！”
林校长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香烟跟赵老师一人一支点着了继续说：“当时陈芳一心要跟你，你丈人来找我做媒人，我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我就是看中你的为人，你家过去的事我看过档案多少也能了解点。那时候挨整的不是一家两家，吃过苦的人数不清。但是你看我平时抱怨过没有？前些年上面的意思是把我上调到县里或是到镇教委，等我退休了级别也要高一点，我一把年纪了哪还会在意这些呢。家里不愁吃穿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事业，我就想踏踏实实的在学校多干几年。乡镇农村的孩子上学不易啊国民！你是农村出来的你自己有体会，我们教书的图的什么呢，说白了也就是混口饭吃。可你不一样啊，你这些年带的班级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学生和家长背后对你的评价都很高，我们做领导的也不是聋子瞎子，谁做的好与不好我们都有数。这次你出的这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不过你也是受害者，那天市局的刘副队长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你肯定不知情，你的资料我都给他看过，打电话叫你来之前我就跟他说希望上集组织能保护好我们学校的优秀教师。不过这些天我看你心事重重，刚刚开会的时候我瞄了你一眼就觉得你心不在焉。我是看快要放假了所以一直等到今天才找你谈话，要是在平时，你说你这样的情绪怎么能上好课？”
“国民，你跟林文年纪也差不多，今天你就当是长辈跟晚辈之间的聊天谈心，我说的都是我个人的心里话。你要是在这样低落的情绪，以后就完了！ ”
“下半年我可能就要退了！其实按照我的年龄前两年就该退了，我们学校的情况你了解，那些人也盼着我早点退呢，虽说当校长不是什么大官，可有人就一直盯着这个位置，要是他们个个都跟你一样我也早就安心的退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跟教委申请延迟退休就是想把你推举上去，今年教委总算答应了，下半年让你任职学校教务副主任。你也别以为我是在以权谋私，我这是力举贤能，也是为学校着想，你要不是那块材料别说我不推荐，上面的教委领导看看你以前的工作成绩也不会批准的。所以这事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也是你工作努力付出后应得的。至于化肥的事我跟上面也汇报过了，组织上也理解你的苦衷，错不在你，你以后就别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派出所那边我前几天去问过章所长，他也说了责任不在你，你别老为这事耿耿于怀，年轻人要拿得去放得下才行，不然你这个副主任肯定做不好！国民，我今天说这么多你得听进去啊！”
此时赵老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直盯着茶几上的杯子。他很感激校长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关照， 这个年龄可以做自己父辈跟自己在一起同事二十来年的人马上就要退休了，即便是临退休还想着把自己推举上去，这除了关照更是一种信任和托付！他们都热爱这个已经略显陈旧的校园，这里每年都要送走一批毕业生又会迎来一批新生，不知不觉间已经度过了一二十个春秋。寒暑易季，他曾经带着学生植下的一排松树已经高耸入云枝叶繁茂，这一排笔直的树干已经成为校园里的一道景观，他在课堂上这样对学生说“同学们！你们看校园中那一排翠绿的松树，它们笔直的屹立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像这些松树一样坚韧不拔迎寒傲霜！”如今那些学生已经分赴五湖四海，而自己依旧守候在这熟悉的校园里。他知道，校长比他还要热爱这个地方，这里寄托着他一辈子的梦想，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岁月在他们的脸上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迹，是啊！校长脸上的皱纹已经很多了，记得自己刚刚来的时候校长正是宝刀未老，现如今自己也是不惑之年，再等上一二十年，他也会跟现在的校长一样离开这个到处洒满自己汗水和希望的天地！
“我这一阵子是被化肥的事情弄的身心疲惫，说实在的，我也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我，但我心里就是不踏实！要是我能赔得起，校长！我肯定早就赔他们了！可我就算把房子卖了也赔不起啊！家里两个孩子还得上学，四张嘴等着吃饭，我是有心无力心里干着急。他们几家没到我家来闹事，我这心里面是又喜又怕，您想想，要是孩子们看见那场面心里得受到多大的打击……”赵老师说着 就哽咽起来，双眼噙满了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校长看着自己的爱将如此伤怀心里也是一怔。他早看出赵国民是个实诚人，他也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教好书做好事为人师表。
“国民，你心里也别太难过，有什么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这件事你心里一定要放踏实，要相信政府和组织，案子会破的。你任职的事情得等初三毕业班的事结束以后才会正式认命，到时候还要开会，我大概也就到那天开始退休了……你有什么需要或是请求就提，我能解决的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掉。”
……
晚饭开饭的时候陈阿姨发现赵老师比往日显得有精神多了，这让她很欣慰，尽管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丈夫情绪变得好转，但她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坐在一 起吃饭更幸福的事情了！
临近小暑温度越来越高，赵老师放下碗筷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明天就找人装空调。两个孩子一听乐的合不拢嘴，电风扇的风再大也比不上空调的迷惑力大。吃完晚饭一家人便坐在后院乘凉，天色渐渐暗淡，月亮不知道躲在哪里不肯出来，只有无数的星星在眨着眼睛。两个孩子躺在竹床上听父母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或是小时候像他们现在这样听长辈说的故事：“小时候听我的奶奶说，以前有山的地方就有一种斑狗，这种狗一般在晚上出现，晚上走夜路的人常常能碰见。斑狗都是成群出来，和平时家养的狗差不多大。以前不像现在，那时候 走夜路特别是走山路的人搞不好还能碰到老虎和狼，还有野猪，很多野兽。这些野兽的眼睛在晚上看起来都是冒着绿光，就像猫眼睛一样，很吓人。所以啊常常有人被野兽袭击。不过要是斑狗跟在你身后那些狼和老虎就不敢靠近你，它们都怕斑狗群袭击，只好在远处嗷嗷叫着吓人。不过呢 你千万别回头，你一回头斑狗就以为你到家了，它们马上就会离开。开始人们还不知道，后来时间久了就熟悉了。所以走夜路的人一发现有斑狗跟着自己就不怕了”，一直走到家或是走到村庄人多的地方才回头看看他们。”
“妈，那你的奶奶以前见过斑狗吗？”
“不知道，可能见过吧。”
“那现在还有斑狗吗？”
“不知道，可能还有吧。”
……
远处传来了一阵犬吠，夜深了，一家人都进了屋。
初夏的深夜带着几分凉意，蚊虫不时的侵扰着人们的睡梦。我浓密的毛发让蚊子无从下口，它便飞到我的头顶和脸上乱咬，这让我很苦恼。我试图用爪子去拍它，但它的速度明显比我要快很多。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高大的树木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从树叶间的罅隙偶尔还能看见闪耀的星光，我似乎觉得那是一只躲在树后猛兽的眼睛，这使得我顿时害怕起来。现在还有斑狗吗？不知道，可能还有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镇上清晨最热闹的地方是菜市场，但我没去过那里。陈阿姨一早就出去菜场买菜，回来便开始忙着做早饭，学校里已经放假了，这让她有了休闲的假期。赵月跟往日一样醒来就坐在房间窗下的桌子前看起书来，住在她隔壁的弟弟也跟往日一样还在沉睡中。这个女孩有着跟她父亲一样俊秀的面庞，一双杏仁般大小的眼睛上面矗立着一排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下面是那微微泛红的嘴唇，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橡皮筋扎了起来垂在后背上，此时她用左手撑着头看着书，右手时不时的揉着眼角，开学上初三就得迎接中考，她的勤奋使她在班上的成绩一直都是佼佼者，看书似乎是她最大的爱好，即便是家门口的邻居也很少见她在假期里出去玩耍，平时就更不用说了。陈阿姨喜欢这个女儿更胜过儿 子，女儿是娘贴心的小棉袄，她喜欢赵月身上那股类似遗传与她爸爸的那种坚韧的性格，而这种性格偏偏又是自己所缺乏的。在性格这方面她相信儿子像自己更多一点，尽管儿子看起来很懒惰但学习 成绩在班级里也是优等生的行列，所以他们夫妻二人也就很少去责备批评他平日里顽皮的表现。从父母的角度来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他们一生最大的心愿，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 。
早饭做好以后陈阿姨盛了一碗稀饭拿着油条上楼给女儿送了过去，她端着温热的稀饭一步一步的上着楼梯台阶，丰腴的身体也随之左右扭摆，等踏上二楼的时候汗珠已经从额头冒了出来，在食堂十几年的劳动让她从一个苗条精干的大姑娘变成了成熟干练的妇人。她常常会翻起陈年的旧照，在那里寻找往日的回忆和自己年轻时的美好。时间太快太少，人们太忙太累，光阴和年华不知不觉间便从指缝中悄悄溜走不见踪迹，很多人在青春年少时渴望能拥有成熟的魅力，可是等到许多年过去后蓦然回首时又发觉，那懵懂的年少才是人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因为，记忆中总是美好的，偏偏我们回不去了。抑或可以说，那些失去了已经得不到的往往又是人们觉得最美好的最值得留恋的。